“大王能这么想,那就最好不过了。”白弈依旧笑容和煦,又向他与李飏施一礼,退去地仿佛足有十二分恭敬。
“为什么墨姨姨人那么好,偏有这样的一个兄长呢?”
思绪惆怅间,忽然却听盘膝坐在一旁的李飏如是嘟囔了一句。
李宏看一眼儿子。那张稚气未脱的脸上,愤愤不满得一眼便可看穿。他由不得苦笑。
他毫不怀疑,总有一日,他定会不可避免地与白弈兵戈相向,当然,包括那个名叫墨鸾的女子。那时候,阿宝呢?这孩子,真能如他所愿么……
返回神都的车队不敢急纵快行,唯恐重伤的皇帝再受到颠簸。由于不便泄露,并未再多安排车障,只将陛下安置在淑妃车内,由淑妃亲自看护。金障掩蔽,便什么也看不见了。
马蹄杂踏与辕轮辙轧之声交叠,在耳畔交织成奇特的呼唤。
须臾神失,恍惚回到童年,陪着阿娘在湖边洗衣,布衣在粗粝青石上磨搓的声响,棒槌敲打的声响,水花声,过路车马声……
那时候,她曾指着镇上谁家娘子的紫帘香车问:“阿娘阿娘,我将来也能坐这样漂亮的车么?”
阿娘抚着她的头发,温柔轻笑:“如果你想,你就一定能。可是,你就很难再回到这样清澈的山水之间了……你真的想么?”阿娘的手湿润而温暖,带着皂角的清香,那感觉,此生难忘。
到如今,她终于明白阿娘当日所言含义,她也已经真的再也回不去了。
眼眶有些湿涨,她看了看安静躺在身旁的男人。此刻的李晗,仍是昏睡一般,不知何时会醒。她呆呆地望了一会儿,从发髻里拔出一根银针来。
“陛下……”她俯身轻唤他,托起他头颅抱在怀里。
十年云烟仿佛不过一夕变幻,哪怕是恩寡情薄,总也因缘一场。何况,他也只是个可怜又可悲之人……
原来世间这许多的际会无常,真是半点也不由人。
拈针的手微微有些发抖,冷汗湿滑,几乎要捏不住。
忽然,那本还沉眠的男人似有所感应一般,猛睁开眼来。
她惊得身子一颤,顿住了手。
一时两两相顾,谁也说不出话来。
她只觉得喉管里血腥翻涌,如有炽烈毒浆,要将她的心也蚀穿了。
但李晗的目光却意外的澄澈。
颅内的血块似乎压迫了他的神经,连抬手也困难。他只能望住她,嘴唇嗡动,声如鼓气,几不可闻。
他似在问她:
如果我能从开始便能明白,专心待你一人,你可会爱我?
刹那泪涌。
泪珠从她眼里落下,坠在他面颊上,冰冷着滚烫。
她以手擦拭他濡湿的面庞,细细拂过那双眉眼,含泪扬起唇角:“是的,陛下,我会爱你,我会忘记一切来爱你……”她拥住他,贴面在他颊侧,软语时,手中针狠狠刺入他百会穴。
她感觉到他猛得一阵战栗,却见他脸上显出奇异的笑容来。他望住她笑了,一瞬间的纯真烂漫,仿佛终归本初,看见了元始时最美的花朵。他缓缓闭了眼,双眉满足地舒展开来,终于凝止。
猝不及防的刺痛,她将那渐渐开始冰冷的身子拥在最贴心的位置,潸然不止,却无半点声响……
嘉佑元年仲春,帝崩于还都途中,太子承继位,尊养母为皇太后。以新君尚年幼,请太后垂帘,任左右仆射、中书令、御史大夫及吴王宏为辅政之臣,建内阁,摄理朝事。
喜欢凤鼓朝凰请大家收藏:(www.alshuyuan.com)凤鼓朝凰阿里书院更新速度全网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