浓夜如墨,婉仪一双眸子闪烁不定,一颤之下,神色间便见了些尴尬。“他……”她不自在的虚了目光,迟疑了一瞬,轻道,“他来就能劝得住你么?”
“他不在府上?”陡然,李晗声已高了起来。无端端地,不安又恼怒。他猛一抖缰绳。
婉仪惊得松手向后跌了一步,一旁婢女忙上前掺住她,却见李晗已纵马改了道,竟是向着公主府方向奔去。
“哥哥!”婉仪焦急呼喊,但李晗撒出去的缰早已收不住了。
他一路策马,到得公主府门前就直闯。
“哥哥!”婉仪吓得面色惨白,追上来就拽他。
正拉拉扯扯到前院,忽然,却见白弈从正堂里快步迎出来。他看了看气汹汹地李晗,从容将婉仪拉进怀里,问道:“怎么了?夜里出门也不叫醒我一起?”
一瞬间,李晗腾腾的杀气全给生生憋屈了回去,成了怀疑的敌意。
“陛下这是怎么了?深夜驾临,所为何来?”白弈揽着婉仪,不动声色又问一句。
这人出现得正是时候,李晗瞪着他半晌应不出话来,哼一声领着韩全与几个千牛卫转身就走。
“陛下这就摆驾了?”白弈见他要走,不紧不慢再问一句。
话音未落,李晗已一脚踢在大门高槛上。“是呀,去温泉宫接淑妃。怎么妹丈不想朕去?”他侧身回头,恶狠狠瞪着白弈。
白弈见状轻笑。“微臣不敢,陛下一路当心。”他说着向李晗一躬到地。
李晗恨得牙根发痒,一刻也不想多耽,甩了袍摆出门上马。
事已至此,婉仪也不好再多说。韩全无奈已极,只得快步跟了李晗去。
待到送驾阖门,白弈才直起身,扭头却见婉仪正望着他,双眼泛红。
“你去哪儿了?吓死我了……”她抹了一把眼下,柔声问他。
“没事。”白弈将她拉近前来抱入怀中,眸光在暗处明明灭灭,“我与朝云哥出去了。”
“真的?”
“真的。”
婉仪望着他半晌,缓缓靠在他怀里:“你以后出去能不能先告诉我,不要总是一声不响的,叫我一个人心里没底……”
白弈轻叹一声。“以后哪儿也不去了。”他抚着婉仪后心,如是轻道。
蓦然心颤,婉仪猛一下抬起头来,踟蹰良久,不敢确定他的意思。
李晗一路轻骑快马,到得汝州温泉宫,正是次日晌午。
踏上那块被温泉地脉蒸得湿暖的土地,远远已觉有浸着药香的水汽扑面。卫军与宫人们见皇帝忽然驾临,颇为意外,急忙便要禀报妃主。李晗却不许先报,反而将随行也尽数打发去休整,径自向了墨鸾寝殿走去,顾不得洗去满身尘泥,显得有些急不可耐。一彻夜外加一个上午马不停蹄,他直觉的全身的骨头已要散了架。然而,当他看见她安静侧卧榻上的身影时,却陡然心中一松,仿佛天地也安静了下来,一切都不重要了。
乳娘抱着阿恕在一旁哄逗,见他忽然来到,慌忙上前施礼。
他看着墨鸾睡影,轻声问起她近况。
乳娘应道:“妃主这阵子好多了,也能睡得安稳,不怎么惊醒了。”
李晗闻之欣慰,他抱过阿恕,一面叫宫人们备汤沐浴,一面逗着孩子向外走去。
汤阁泉池里蒸出的雾水一直很暖,不似铁蟾蜍烧出来的一会儿便冷了。湿润像一只湿滑温暖的手,持续包裹着他,李晗舒服地沉在水里,只留一颗脑袋在外,觉得浑身的关节都已被打开。
阿恕还不会走路,虎头虎脑地在池边上爬来爬去。乳娘与宫女们唯恐他不慎滑下池中去,忙要去抱。
“没事。朕看着他呢。”李晗抬手轻摁在孩子背上护住。
阿恕却十分不乐意地扭了两下将之甩开,在池边上坐成一个粉嘟嘟的肉团,小手不安分的四处抓挠,一不留神,就在自己脸上挠了一道,挠疼了自己,“哇”得就哭开了。
李晗忙去查看他的脸,他却很大脾气地冲着李晗小臂就是大力一爪,像只气呼呼地小老虎。
这一爪子好狠!立刻就见了血痕。
小东西真厉害,想麒麟那会儿至多也就是在摇床上把肉呼呼的四肢扭成各种奇怪的形状,自己又绕不回来了开始急得大哭,可从没见连阿爷也敢挠的!
李晗不禁有些哭笑不得,一把揪住那双小肉爪。“小小年纪就这么凶,将来你还不造反了?”他说着轻轻捏了阿恕粉嫩肉脸一把。
“陛下!”
他这话一出口,一旁伺候着的宫女侍人们连同阿恕的乳娘,吓得腿软,齐刷刷跪了一地。
李晗心一跳,这才惊悟过来,顿时沉了脸。
他怎么一时不察随口说出这种话来……
但阿恕却反而不哭了,瞪着圆溜溜的眼睛盯着李晗,嘟着嘴,竟是一副颇不服气的模样,眸光闪烁间似有强悍。
那双幼瞳很亮,亮得叫李晗莫名心惊。
“把小皇子抱下去。都下去。”他忽然觉得很累,疲惫地松了手,将宫人们全都遣走,也不许她们上来替自己理伤。
孩子的指甲其实并没有多么坚硬,挠一下,也就只是一道浅浅的血痕,只是浸在温泉水里,有些麻麻涨涨得疼。
他在水下轻揉着伤处,淡淡血丝溶在泉水里,很快便淡的看不见了。他却总觉得眼前有一抹腥红。没来由的,这孩子的眼神叫他不太舒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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